2015年11月13日中午，pg电子直营 “博士之家学术午餐会”第三季第7期（总57期）在鼓楼校区费彝民楼A座418室举行。此次午餐会邀请到了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唐小兵副教授，为老师和同学们做了题为“进入脉络，独立运思：游荡在知识分子与报刊史研究之间”的学术报告。本次讲座由王辰瑶副教授主持，王蕾副教授、朱丽丽副教授、周海燕副教授、胡菡菡副教授、文学院葛军老师和近六十名来自院内外的博硕研究生们参与这次讲座和讨论。王辰瑶副教授开场介绍了主讲嘉宾唐小兵副教授的学术背景：本科就读于湖南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系新闻学专业，之后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就读，先后获硕士、博士学位，主要研究领域为晚清民国报刊与思想文化史，左翼文化与中国革命，历史记忆与20世纪中国等。在学术报告开展之前，王辰瑶副教授将第一期和第二期学术午餐会的合辑赠予了唐小兵副教授。

唐小兵副教授首先从历史和学术双重角度谈如何进入脉络。思想史在历史学科里难度大且边缘。新闻专业出身的唐小兵副教授在刚到华东师范大学学习历史时，也经历了初期的焦灼和痛苦。在阅读大量的书籍并听取许多讲座之后，他注意到报刊是中国近代社会转型的一个重要媒介，报刊作为一个桥梁和媒介，相当于社会的一个大枢纽，将整个社会链接起来。所以他从晚清到民国，报刊如何演变，不同报刊网络的建立等开始大量阅读，从一点一滴开始追根溯源的探讨。唐小兵副教授认为研究者首先要进入一个历史的脉络，历史感的生成只能通过阅读大量的一手文献和很好的二手研究著作，才能慢慢的形成一个脉络感。关于学术脉络，唐小兵副教授提出如果不了解学术的脉络，就无法将自身的研究放置在一个坐标体系上来确定自己研究的价值。因为研究报刊，他需要充分了解报刊史研究和知识分子研究的双重脉络。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只要有学术的自觉和文化的自觉，还有内在的兴趣，你就可以往前走。

唐小兵接下来提到了问题意识与写作心得。任何一个历史个案的选择，研究者都要问自己选择个案是否具有足够的代表性。唐小兵副教授在论文中选择了1930年代中国两份影响巨大的报纸《申报》和《大公报》，其中《大公报》“星期论文”和《申报》“自由谈”则是这两份报纸上声名远播的舆论空间。他希望通过对这两个个案具体细致的分析，从历史事实的重建中进而导出历史问题，探讨知识群体和报刊的话语，从而更加深刻的把握现代中国的公共舆论。唐小兵副教授同时也提到了个人博士论文写作的心得：他认为博士论文的写作是博士生学术生涯的起点，不要总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博士论文写成经典之作，如果将这种经典的焦虑感带入到博士论文的写作，很可能最后成为一个“烂尾楼”。同时，博士论文的写作要有一个整体规划，他建议同学们从最有感觉的地方写起，这样就会慢慢找到写作的感觉。

在确定了研究对象之后，唐小兵副教授将研究课题进一步细化和分解。他从纵向的时间线索上分析了现代中国公共舆论的历史系谱、近代形态与自我理解,考察舆论与清议之历史关联,清议如何一步步向舆论转化,知识分子对于舆论之价值的认识分化及其原因。接着他从横向的空间线索分析公共舆论赖以存在的公共空间,以《大公报》、《独立评论》、《申报》为中心分析文化出版空间是如何历史地建构起来。在理论资源上，唐小兵副教授借鉴了启蒙思想与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但他同时指出所有的理论，来自于西方的东西，它只是你的一根拐杖，最终要学会自己放下拐杖，独立的面对历史。记住“学术只有深浅，没有新旧”，研究者才不会总是有理论上强烈的焦虑感。研究者需要将对意识本身的深度理解作为研究的目标，而不是以追逐本身作为目的。要通过思考打碎理论，还原为思想，转换为洞见。在研究方法上，唐小兵副教授在其论文中采用了多种研究路径：运用社会文化史的研究方法,注重通过对“星期论文”和“自由谈”的生产机制进行考察，试图把隐藏在“星期论文”和“自由谈”背后的社会性生产机制呈现出来,结合知识社会学的理论,阐释“星期论文”和“自由谈”何以会凝聚这些知识分子,以及何以会用这样的话语方式表达。其次,注重对“话语”分析的思想文化史的研究方法。这种方法注重对文本自身呈现的“话语”进行阐释,分析话语之间的关联,尤其注重对一些“关键词”的意义辨析,通过这种分析来透视话语生产者的心态、思维、资源与表达特征。整个论文从宏观上运用了一种比较的研究方法。笔者所讨论的其实是现代中国公共舆论的两种类型,“星期论文”与“自由谈”具有质的区别,作为公共舆论的主体、依托、话题、论述风格、功能等都存在诸多差异,只有通过比较的方式,才能呈现出其内在的差别。

唐小兵副教授提到一本书、一本博士论文或一篇硕士论文，评判其成功与否一个重要的依据在于其有没有学术意义。除了史料的发掘以外，作者有没有经过大量史料的研读，最后提炼出一些非常有历史感，但是同时又有理论的生命的一些概念。而这些概念既不是那种抽象的大概念，也不是特别琐碎的完全停留在基本叙事层面的说法，而是可以上下沟通的中层概念。这种概念的提出对自身以及对其他学者来说都有非常重要的启示意义，可以有效地构成学术共同体内部，不同学术体之间对话沟通的一个桥梁。中层概念的提出需要研究者多阅读理论性的著作，充分培养自己的理论思考能力。在论文中，唐小兵副教授提炼了几个重要的中层概念。文中，他探讨了理性和民意。“自由谈”的作者群体绝大多数是文艺知识分子,对于中国文学传统和西方文艺更有积累和兴趣,他们讨论政治现象和社会文化现象时往往生动而形象,他们认为代表了当时中国最广大的底层和民众,因此,民意成为“自由谈”的核心；而《大公报》“星期论文”中大量涉及民主宪政、民族主义、政党政治、中日关系、教育文化等议题的政论,与《大公报》社评形成了良性互动,共同构造了一个具有公共性和深度的舆论空间。理性在当时被认为是少数的知识权威、知识领袖以及大学教授，通过非常机密的公开化的讨论，形成的符合事实、符合历史现实本身的，又具有高度引导能力的公共意见。理性和民意就构成一个少数和多数，上层和下层，学院跟非学院之间的张力。此外，他也探讨了公共空间与公共舆论，并且仔细研究了公共舆论的话语风格,“星期论文”理性色彩浓郁,注重以渐进主义和建设式的方式发表言论,而“自由谈”文风自由活泼,不拘一格,嬉笑怒骂自成一体。通过一系列的分析发现，1930年代的公共舆论已然呈现出内在的分裂。

关于史料来源和史料运用，唐小兵副教授提到，在当今这个时代查找变得容易了许多。但更重要的是如何解读史料，这就需要较强的理论思考能力。他回忆当年在写博士论文的时候，并不仅仅局限于阅读《大公报》“星期论文”和《申报》“自由谈”，而是一页一页报纸的阅读浏览。此外，唐老师还阅读了大量的书信、日记、档案、回忆录、资料汇编，史料性期刊如《新文学史料》、《传记文学》等。唐老师指出做历史研究要前后左右的观看，这样才能有一个彼此照亮的过程，才能更快的进入学术脉络中。如果只是盯着那个栏目看，虽然确实容易梳理。但如果不放在一个更广义的报刊文本脉络中的话，它本来所具有的一些学术意义，就可能会被忽略或没有处理到。此外，研究者一定要具有主体性。对于史料的运用，面临着“六经注我，我注六经”之间的张力关系。最好的状态是不断的让二者之间有一个互动，来回往复，然后找到一个平衡点。有平衡点的东西，才是有艺术感的东西。

唐小兵副教授在表达了几点自己博士论文写作时的遗憾：诸如学术路径可以进一步拓展；史料的局限导致阅读史未能充分展开。并且他希望进一步对博士论文进行拓展研究，诸如左翼文化在上海的兴盛、传播及其影响研究等。最后他向大家推荐了两本书籍：一本是潘光哲《晚清士人西学阅读史》，一本是罗伯特·达恩顿《旧制度时期的地下文学》。

现场提问环节，南大文学院葛飞老师就知识分子史研究和唐老师进行了沟通。唐小兵副教授认为一个研究传统的形成，需要有它自身独特的问题意识，和一些比较特殊化的历史研究的理论方法和理论资源，较为系统的史料，以及一些常规化的研究方法。但如果一项研究总是在追寻范式，那也许这项研究本身是在走向溃败。

周海燕副教授提问如果研究民众的思想如何改造，缺乏足够多的文本去分析，有什么比较好的方法可以开展这方面相关的研究。唐小兵副教授认为历史学除了理论和史料，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历史的想象力。想象力特别重要。我们总是误以为想象力是反历史，其实想象力跟历史是很亲和的关系。虽然我们今天有更多的文本材料出现可供分析，但我们可以触摸的东西还是有限的。历史上有大量人口，甚至是有许多文化人，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那么这部分人群，我们如何去理解他的心灵世界、日常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这就需要研究者通过常情常理的推断判断，相互彼此的照亮，去触摸那些东西。基于对这个历史时段整体的了解之后，对不可见的那部分通过怎样的方式去进行一个猜测、还原、重建和理解，而最后呈现出来的东西，又不是完全离谱的虚构的东西。这就特别考验一个历史学家的功力。
正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的南大历史专业毕业生刘琼提问如何让博士论文写作更具有国际化视野。唐小兵副教授回应说他在国外交换学习期间，就论文写作的设想和框架与教授进行了沟通。也在那里阅读了国际化的学术研究，将适合自己研究的想法吸收归纳，让这些思想和他自身的研究相互对话。

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徐天娜提问如何处理史料和理论的关系，如何把理论淡化到史学书写中去。唐小兵副教授认为理论和历史之间不是互相消极，而是彼此增进的关系。最开始理论就是一根拐杖，通过理论，研究者才能找到问题。如果没有理论，面对的只是一个现象和历史研究的对象而已。对象如何形成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如何变成一个有价值的学术问题，有时候确实需要理论的刺激。但随着一步步的深入，研究者会被历史本身迷人的东西所吸引住，当真的进入那个时代，知识社群或是政治文化的脉络之后，你会有很强的一种带入感和融入感，这时候你会开始慢慢忘记理论。所以，历史学最终是解读而不是解释。解释是很社会科学化的、框架性的、因果性的；而解读是很人文主义的。人文主义的解释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最终看你对历史的解释有没有深度，贴不贴切。

南师大新传院硕士陈媛媛提问如何在历史书写中呈现历史的动态性和复杂性，特别是涉及多方主体的时候。唐小兵副教授认为历史书写非常重要。阅读历史相关的文章，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看文章有没有历史感，而历史感需要作者去重建这个历史世界。历史世界的重建，不能够局限在单一的材料的使用，要呈现复杂性。任何历史叙述都有表有里，有一个双层和多层的结构。需要研究者阅读多重的史料，才可能进入历史脉络。同时研究者需要从横向纵向打开多层维度，构成纵横交错。这需要研究者多阅读优秀的历史学作品，看它们是如何呈现动态的。

讲座的最后，王辰瑶副教授感谢唐小兵副教授为我们带来了一个非常愉快的中午，在大家的掌声中pg电子直营-电子博彩导航 第三季第7期博士之家学术午餐会圆满结束。

文/孙文峥

校对/赵茹

摄影/曲飞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