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季第4期（总第54期）：周宪教授谈博士论文的写作

2015年10月30日中午，pg电子直营 “博士之家学术午餐会”第三季第4期（总第54期）在鼓楼校区费彝民楼A座418室举行。此次午餐会邀请到了南京大学艺术研究院院长、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级研究院院长周宪教授，为老师和同学们做一次学术分享。本次讲座由祁林副教授主持，pg电子直营-电子博彩导航 郑欣教授、张红军教授、王蕾副教授、朱丽丽副教授，和近六十名来自院内外的硕博研究生们参与这次讲座和讨论。祁林副教授开场向大家介绍周宪教授，他不仅是中国著名的美学家、文化研究学者，其实也是一位与新闻传播学十分有的渊源的老师，从90年代开始，周老师和南大的张异宾教授、周晓虹教授一起译借了大量的和传播学有关的书籍，例如马克·波斯特的《第二媒介时代》、《信息社会》、还有前几年出版的斯科特·拉什的《信息批判》，还有一些传播学批判学派译作，这些译作的引进刷新了整个中国传播学界的知识结构，甚至某种意义上决定了很多传播学者思考问题的方向和他们的研究旨趣，同时周老师自己也做过一些与传播学相关的一些研究，尤其是关于视觉文化的研究，关于镜子、绘画和摄影之间的关系的论述，所以今天的学术分享，一个是跨学科知识背景的关照，同时对于传播学的研究还有很好的滋养作用。

在学术报告开展之前，祁林副教授将第一期和第二期学术午餐会的合辑赠予了周宪教授。

周宪教授首先与大家分享了他与pg电子直营 的历史渊源，新闻学和文学一直以来都有着无法割舍的血脉相连的关系，周老师作为文学院过去的老师，回忆起来颇有宾至如归的亲切感。周老师谈到新闻学院这几年发展的非常好，既有国家的宏观形势的支持，也有广大师生自身的不懈努力。新闻专业也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专业，它的实践性、政治性、意识形态性都是比较强的，这对新闻传播学的理论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于新闻传播涉及的知识面较广，所以在对新闻传播有理论贡献的人当中，有一些是来自这个学科之外的人，新闻传播的知识结构与其他学科相比是要求比较高的，要求同学们拥有社会学知识、政治学知识。周宪教授以博士论文为契机，与大家分享了他多年做研究的经验。

首先，周老师谈到第一个问题，就是对研究领域的了解即文献的了解。他强调：“做任何一个研究，大家要千万记住不是从你开始的，你进去之前很多前人做了很多的工作，如果你对这个前人不了解，你基本上做不出好东西来”。周老师认为一个好的论文应该有三种声音，第一种是研究对象的声音，研究对象必须要有自己的声音，要说清楚他在说什么，第二个很重要的声音就是关于这个研究对象的“别人的声音——别人关于这个问题说了什么。这个通常是我们研究的理由和研究的空间。第三个文献中要发出的自己的声音，周老师指出同学们基本上在这一点上比较薄弱，他强调要努力在论文里面发出自己的声音。

关于第二个声音，周老师以自己写博士论文时的经验与大家分享，周老师博士论文题目是《布莱希特与中国当代戏剧》，论文要证明一个问题，就是布莱希特的理论把中国戏剧的现实主义传统丢掉了。要研究这个问题，首先要对布莱希特谈到什么有足够的了解，周老师从伯克利大学找了当时能够找到的布莱希特的1200份英文资料进行研究之后，基本掌握了国外对于布莱希特研究的水准。他指出文献研究之后，心里就有一个尺来“丈量”自己的研究质量，能不能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再前进一步，是不是有研究的空间，还有多大的余地？这些问题都必须搞清楚。

文献搜集方面，周教授特别指出全球化时代接触信息非常方便，拥有的资源会很丰富，但是资源的丰富带来的一个问题是我们读一手文献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我们喜欢看二手的，信息技术提供了好多找材料的方法，但是人们基本上看的是过滤过的信息。周老师强调不论硕士论文，还是博士论文，文献掌握的水准基本上决定了论文的水平。

他指出现在的博士论文主要有两大问题，第一个就是文献的问题，缺乏一手的资料的阅读和分析，往往没有对一手文献深入研究就开始写，是绝对做不好论文的；第二就是学理性，很多论文学理性根本不能成立。进入知识领域，就要掌握一种对文献的判读力，他认为学者达到一定境界的时候，就像鉴宝中的“开眼”，即判断力。所以周老师建议大家要对文献充分掌握，包括两个方面的文献，第一个跟论文相关的文献，第二和论文密切相关的必读文献。这样就不会在学理上偏离这个领域的知识进展。

周老师与大家谈到第二个问题读文献，他指出通常把文献分成三种情况，第一种叫基本文献，就是研究的对象，第二种叫研究这个基本文献的文献，第三种就是研究二手文献的文献。这三种都要去关注。讲到阅读文献记录笔记，周老师谈到冯友兰有两个非常好的说法，一个是照着说，一个叫接着说。照着说，就是他说了什么，你要去说，周老师特别指出照着说，很重要的就是标明文献原始出处。读文献的过程是漫长的，到后来会混淆文献的原始出处，造成文献无法使用。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做文献笔记时要把别人讲的和自己讲的分开，因为在看书看多的时候，就不能很好的区分自己的想法与别人讲的东西了。周老师解读冯友兰先生的“接着说”，指要在他的话上说出自己的东西。我们通常能把别人说了什么整理的很好，但是我们在后面一部分就比较难，这就要求大家做笔记的时候，一定要要反复的想一想关联性，海明威说过一句非常精彩的话，“一切都在进行中发现”，设想好的的蓝图，可能开始是要这样写，最后写出来根本不是这样，写论文不是一个按图索骥的过程。他特别指出学术的进步是有两个阶段的，第一个阶段叫点的阶段，就是一个一个的知识点，第二个阶段实际上是建立一个网，把这些点串起来，因此，点和点之间的关联就非常重要。周老师特别分享了做笔记的小技巧。他的做法是每做一段都要有一个标题，用标题把这一段笔记的主题和关键词都提炼出来，标题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写论文的时候，建议大家每一段都要有一个小标题，最后成稿的时候把小标题删掉，小标题是帮助大家提炼思想、主题、命题、清楚逻辑关系的很重要的手法。

周老师谈第三个问题关于写作时建议大家有感觉就开始写，他认为“读文献到一定的时候”、“对问题有一定的积累”、“有一种想表达出来的冲动”就可以写了，不分先后，哪个问题成熟了，就先写哪个问题。他认为“导论”应该最后写，很多同学先写导论，这个会框住自己，还没有开始，就把自己限制在井里面了。他谈到写作分两种情况，一种叫做工匠型的，设计好后按照图纸慢慢打磨，还有一种是诗人型的，才思喷涌。他比较倾向于后一种诗人型的并强调写作真正有趣的是让思维充分的流淌。

周老师坦言写作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要能够忍受boring，这是一个很单调的事情，虽然人的思想很活跃——这是很快乐的，但是写过程本身并不好玩儿。今天我们这个时代诱惑太多，因此写作过程中的boring大家要忍受。写作经常有个坎，有的时候几天、甚至几个星期基本上没有任何推进，每到这个时候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个思路不对，应该换个思路重写，其实这个恰恰是后面灵感出现的契机，所以在这个环节，周老师跟大家分享的经验就是要坚持。坚持非常重要，坚持过了这个坎，就是一片光明，有很好的发现。

周老师谈到两种学术写作规范，一种是 MLA（Modern Language Association）美国现代语言学会，是美国现代语言协会制定的论文指导格式，在一般书写英语论文时应当使用MLA格式来保证学术著作的完整，提供了关于写论文的非常详细的规定，注释，段落，标题，字号，文献等适合于人文科学研究的，第二种APA（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有非常具体的方法，例如一这篇论文最重要的核心思想，要通过主题陈述在导论里面写出来，不能迟于第三段，应该养成这样一个逻辑思维的习惯。

布尔迪厄讲我们社会科学研究中有一种非常危险的东西，叫认识论的自我中心主义，就是一旦你确立了一个视角或一个观点之后，你对其他东西就有排他性了，社会科学研究最重要的是跳出自我中心主义，所以建议各位同学，无论写什么论文，写完之后放两个星期之后再看，不要写完就看，写完就看，自己还在那个中心主义里面，放下来，你就有距离和陌生感，那个时候再去看就会有一些新的东西，同时还会补充新的材料，这样你的论文才比较有趣。

论文写作成型后，周老师特别强调要以一种怀疑和批判的观点来看自己的论文，因为写作通常会放大我们的思想，自己完全被自己的东西折服了，要首先审视自己的基本论点能不能站住脚。

最后，周老师告诉大家写作还要掌握住有张有弛的技巧，如果信息密度太高，读的人就难以继续读下去。接着周老师谈了对概念的使用要准确，在严肃的学术论文里，凡是搜概念，一定要用牛津英语词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英美学者认为讲词典意义时候OED是比较权威的。

在现场讨论与提问环节，郑欣教授提问周老师，有没有遇让周老师眼前一亮的论文，或者是什么样的论文才能让他眼前一亮。周老师提到有两三篇文章是不错的，他认为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文章应该具备两点，一是有思想，想法让导师惊讶，好的思想是让人震惊的东西，第二是材料非常巧妙的运用，把材料放在非常恰当的地方阐述自己的想法。

朱丽丽副教授向周老师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他最欣赏的学者的素质是什么？第二，周老师从他的导师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周老师坦言两个个问题都是很有挑战性的。第一个问题，他谈到在学术研究方面，有两个人对他的影响很大，一个是硕士导师北京大学的叶朗教授，另一个是博士导师董建教授。董老师是一个做学问非常有激情的“文艺青年”，特别是在博士论文的组织方面受到董老师一些重要启发。在谈到他的硕士导师叶郎老师时周老师谈了两个当年叶老师和他说过的重要概念，这两个概念都是形容学者的水准：一是“气象”，气象指你写出来的文章里面的风云变幻和吞吐宇宙万物的格局；二是“胸襟”，胸襟就是学者对知识、现实、历史的把握和理解的能力。周老师还提到学者是各式各样的，大概分两类，一类以思想见长，以思想的批判性见长，还有一类是以对文献、材料的理解、吸收和再阐发见长，这也是很好的学者，也是对人类知识积累不可或缺的贡献。现在我们的学者缺乏激情和信仰，所以，他特别推荐给大家一本书——萨义德《知识分子论》，其中最精彩的观点是学者在专业领域有所擅长之后，还要有公共关怀，也应该有更好的社会关怀，所以周老师认为好的学者应该有这样以上几个重要的品质。

张红军教授提及了关于艺术研究院博士生考核方案的问题，请周老师简要的介绍一下艺术研究院博士生中期考核的情况，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有没有什么问题（该考核方案因考察博士生较为严格，故在相关会议上被特别提出讨论）。周老师指出，艺术研究院考核的方法借鉴了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艺术史系和麦吉大学（McGill University）的考核方式，综合以上两个大学组成了艺术研究院博士生中期考核内容：博士生的考核分两段：第一阶段博士基础知识考核，每个博士毕业生在第一个学期读10本书，一本书要写一万字的报告，占总考评的25%。第二个阶段叫博士预研考核，进入预先的研究分三步，第一步文献分析报告，不低于50种文献，并且提交5万字的文献分析报告，占总考评的25%，第二步导师根据文献分析报告提出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写一个问题分析报告，问题分析报告占25%，第三步是面试，对两个问题解答的报告再面试，占总考评的25%，通过了开始论文写作。总体是400分，每一环100分。考核分四个结果，优秀、合格、暂缓、劝退。

王蕾副教授请周老师给新闻传播专业同学提出写作方式的建议，周老师直言论文不是一下子写成的，论文最重要的不在写，是在打磨，他认为写的时候不要给自己设置太多的禁区和规矩，应该让思想充分的发挥或者流淌，但也不完全是天马行空，周老师建议不论怎么写，第一要有想法，第二材料的恰当的使用，这两点是最最重要的。

pg电子直营 2015级博士生黄娴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提出边工作，边读书的博士生的在论文写作方面的困惑，另外请周老师针对边工作边读博学术给予建议。

周老师指出针对这些问题可以缺什么补什么，因为在一个领域里说什么话，其实是对既有知识的判断，所以就是要及时补足。周老师坦言好的博士最要紧的就是要有很好的理论思维去分析问题，至于边工作边学习，周老师认为这反而很好，这样会更有问题意识，甚至论文的题目都可以从工作中来。

讲座的最后，祁林老师感谢周宪教授为我们带来了一个非常愉快的中午，在大家的掌声中pg电子直营-电子博彩导航 第三季第4期博士之家学术午餐会圆满结束。

文/张泓莉

图/曲飞帆

校对/程飒